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年年岁岁（二）

惊蛰那日暴雨倾盆，杨妩媚整理母亲梳妆台时，雕花木盒突然跌落。泛黄婚书飘出来的刹那，她看见背面褪色的朱砂小楷——丁巳年五月初七寅时。这个生辰不属于父亲。

雨滴砸在石库门的天井里，母亲撑着油纸伞从菜场回来，伞骨上凝结的水珠串成珠帘。"那是你真正的生辰。"母亲抚摸着婚书边缘的蛀洞，"当年算命先生说五月生辰克父，你外婆就把出生证改了九月。"

杨妩媚站在潮湿的阴影里，突然明白为何总在端午前后心悸。记忆深处飘来艾草香，五岁的自己攥着粽子跑过弄堂，青石板缝隙里渗出铁锈味的雨水。

陆家嘴的霓虹刺破春夜，杨妩媚盯着电脑屏幕上的资金流向。某医疗器械公司的并购案里，三笔海外汇款像幽灵在巴哈马群岛绕圈。当她查到某个关联账户名为"Guqinghe"时，茶水间突然停电。

应急灯亮起的瞬间，身后传来杯盏轻响。"杨小姐对量子金融也有研究？"穿藏青西装的男子靠在流理台边，袖口露出半截纹身——莫比乌斯环缠绕着dNA双螺旋。他手中的鎏金怀表滴滴答答走着逆时针。

梅雨季的周末，杨妩媚在徐家汇书院查旧报纸。1983年6月25日的《新民晚报》社会版角落，豆腐块文章记载着老西门火灾："......疑似祭祖纸钱引燃煤球炉......"配图里消防员抱出的女孩穿着焦黑的碎花裙，腕间红绳系着半枚铜钱。

玻璃幕墙映出她手腕上的合欢花链，母亲今早硬给她戴上的。当顾清和出现在古籍区光影交界处时，他白大褂里的衬衫袖口微卷，露出同样的半枚铜钱。

"我们见过。"顾清和将《费曼物理学讲义》放回书架，"在静安寺求姻缘的阿姨，每周三上午都会往功德箱塞玉镯。"他手指划过她包里露出的桃木梳齿，"其实她求的是平安符，住持说需用女儿贴身之物供奉。"

杨妩媚想起某个加班的深夜，母亲确实问她要过梳子。顾清和解开袖扣，莫比乌斯环纹身完整呈现——正是并购案资金流转的拓扑模型。"那三笔钱在帮火灾受害者做复健基金，令堂没告诉你，当年冲进火场的是你父亲？"

台风天的急诊室灯火通明，杨妩媚看着病床上的母亲。呼吸面罩蒙着白雾，老人仍攥着那张婚书。"你爸用身体护住摇篮......"监护仪滴滴声中，四十年前的端午在消毒水气味里复活。浑身焦黑的男人将婴儿塞给邻居，返身冲进火海寻找被困的妻子。

顾清和的白大褂下摆掠过床沿，"杨小姐，令尊抢救的伤员里，有个在华尔街纵火案毁容的华裔。"他打开怀表，夹层照片里穿白大褂的男女站在燃烧的实验室前，"我父母。"

冬至的城隍庙挤满求签人，杨妩媚仰头看顾清和解签。银杏叶落在他肩头，签文写着"旧时王谢堂前燕"。母亲坐在轮椅上笑，膝头摊开撕碎的相亲名单。

"其实你大三那年，我在你们学校天文馆修望远镜。"顾清和将热桂花酿放进她掌心，"当时有个女孩对着猎户座说，要找到比参宿四更恒久的星光。"他指腹有焊接留下的旧疤，温暖恰好填满她指间经年的空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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